闲云野鹤

惹人发笑的老赵头

老赵头叫赵凤山，一九八几年的时候是蜚克图供销社糕点厂经理兼技术大拿，大家都习惯的叫他赵掌作，因为他手艺好所以六十多岁了领导还不让他退休。人哪，到老了就好出笑话事，就是这个斗大字识不了一麻袋的赵掌作能让你笑破肚皮。

赵掌作面案手艺叫绝！他搓麻花，就像摆弄一根棉花条，左右手在案板上一搓，那麻花劲儿拧的像蒜瓣一样匀乎，规规整整，炸熟了个头比原来大一半，香酥可口。他做烧饼，左手摁剂子，右手拿走槌“刚，刚”在案板上先磕两下，两手一握走槌“唰”的一下子擀下去，逛一个圈，左手把面剂子翻过来“啪”一个响，扣在案板上，右手的走槌“刚，刚”再磕两下，两手一握走槌“唰”从反方向擀下去，再逛一个圈，只听走槌“刚，刚——咣！”一个圆乎乎的烧饼擀成了。那动作，膀子晃起来，走槌逛起来，美！你再听磕出那个点儿，六轻一重紧紧连续，就像小燕儿打“嘟噜”一样，好听！他做的桃酥，酥！掉在地下立马摔成碎面儿。他做的炉果，绝！拿一块放进嘴里，不用嚼就化了。赵掌作不光手艺顶尅（过硬的意思），活计也好，沙冷（迅速、敏捷）、麻利、快！他要求职工，严！不出活不行，质量不好不行，手指甲长了不行，干活时抽烟不行，上厕所回来不洗手也不行……就这样，糕点厂年年都得先进奖，虽说奖品就是一件线衣或者一条床单，但是大伙十分开心！

糕点厂一共十个职工有六个是女的，女的当中唯有梁玉书算是赵掌作的弟子。那个时候乡政府正搞计划生育，没带节育环的年轻女人要常服避孕药。吃药这事也有个小说道，如果是镇痛片的话可以当众吃，甚至谁不身体舒服送给他一片，但吃避孕药就要背着点人了。这天一个女工忽然想起了吃避孕药，几个女工刨根问底小声叽咕着。赵掌作没听准说什么但看清楚了是在唠嗑，嚷道：“你们唠什么嗑？赶紧干活。”梁玉书忙解释说：“人家唠女人的事你也打听，她们唠吃药呢！”“吃药？吃什么药？”赵掌作追问上了。几个女工你瞅我、我瞅你，支支吾吾没法回答。因为啥呀？因为她们不好意思。梁玉书平时就喜欢跟师傅逗笑话，她替那个女工回答说：“吃镇痛片呢。”你说是巧不巧，赵掌作正好这几天身子有点不得劲儿就想找一片镇痛片吃，他急等下呛地说：“来，来，快给我一片吃。”说着，把大手伸过来了。大家伙憋住笑，还不敢笑出声来，这一下反倒勾起了赵掌作疑心，他以为那个女工太小气，舍不得这一片药，就来劲了，非得要吃不可，他几步跨过来，那架势有点要动抢的。大家伙不敢笑了，傻了，这咋办？不给他吧他说你太小气，给他吧这药确实不是他吃的……还是梁玉书心眼机灵，对那个女工说：“给就给吧，反正也吃不坏。”转过来又对赵掌作说：“这药是女人吃了好使，男人吃了不好使。”赵掌作心里嘀咕，不就一片镇痛片吗，哪来这么多废话。他不管三七二十一，接过来药“吧嗒”扔进嘴里，一扬脖“咕噜”一下子咽下去了！女工们先是一愣，紧接着抱作一团笑个不停，笑出了眼泪、笑疼了肚子。避孕药那玩意，男人吃了你看它不起避孕作用，但是它能起催眠作用，赵掌作感觉脑袋晕晕乎乎的，嘴里嘟嘟囔囔：“还他妈说女人吃了好使，男人不好使呢，这药劲不是上来了！”于是，他一侧（读zhāi）歪身子，仰在值班的小炕上足足迷糊了一下午，工人们足足轻松了一下午，也足足笑了一下午。

难道梁玉书不怕这事弄漏了馅赵掌作的急眼？不怕。梁玉书心里有数儿，她知道师傅疼爱她，舍不得急眼。有不少人要拜赵掌作为师人家赵掌作根本不收，梁玉书这个女弟子是赵掌作亲自选中的，您猜赵掌作当时是咋说的？赵掌作说：“我挑梁玉书，那可真是老牛婆（接生婆）挽袖子——人里拔人，那是咱们供销社一百多号里的人核（读hú）啊。”

有一回供销社主任董慧打算调梁玉书去门市部当经理，硬是叫赵掌作给横住了：“我一辈子就收了这一个女徒弟，今儿让你给相中了，也行啊。你是领导吗，就先可着你，我也不能老搂着不放啊！”他向董慧伸出三个手指头说：“但——是，梁玉书必须在果食业再呆三个月把打果子手艺学成再走，我教徒弟没有教半拉子这一说儿。”一句挺粗的大实话把董慧笑出了眼泪，只好由着他。于是“老搂着不放”这句嗑就传开了，谁见到赵掌作都逗他。

还有一回，因为停电糕点厂没有完成当月生产计划，董慧责备了赵掌作几句，赵掌作不服。回来坐到值班小炕上，一边挠着大腿一边说：“上个月生产计划没完成领导把我说了，这事不都怪停电吗！明天让梁玉书领你们干活吧，我想休个班去哈尔滨看一看我的皮肤病。”有人挺关心的，问道：“那你得找专科医院去看啊。”赵掌作说“是啊，我也这么想，这回我去找肤科医院。”大家一听，妇科！顿时像炸了锅一样，哄堂大笑，七嘴八舌：“你也不是妇科病找哪门子妇科医院呀？”“那是生孩子的地方，你老头子去干什么！”赵掌作也笑了，摸了一下脑袋，说：“我教你们打果子你们学不会，我的话你们咋还听不懂呢，你们都想哪去了？这科那科的，不就是以前我没接过触吗，我要是接过触你们还能笑话，我就说肤科了这有啥好笑的！”梁玉书笑得捂着肚子，直不起来腰：“师傅啊，你可巴拉死人（笑死人）了，这么老大岁数了，你不知道啥是现眼（丢人）呐，你上人家妇科去‘触’啥呀！”……

人啊，知道的越少，烦恼就越少；不懂的越多，乐趣就越多。赵掌作就是这样的人，所以他的一生是快乐的。（本文系真人真事，只是采取了故事的写作手法）